黄小平：叶落之禅

　　一片树叶落下来。禅师问弟子：“你看到了什么?”

　　“看到一片树叶落下来。”弟子说。

　　“一片树叶落下来会怎样呢？”禅师问。

　　“一片树叶落下来，会飘落到地上，风吹雨淋，慢慢地烂掉，烂进地里，最后什么也看不见。”弟子说。

　　“但我看到的是嫩芽。”禅师说。

　　“嫩芽？我怎么没有看到嫩芽呢？”

　　“一片树叶落下来，不要光看到落下来的树叶，更要看到树叶落下来的枝头。那枝头，还有萌芽和希望。”禅师说。

　　二

　　一阵风起，树叶飞到了天上；又一阵风起，树叶落到了地上。

　　“为什么树叶一会儿飞到天上，一会儿又落到地上呢？”禅师问。

　　“树叶飞到天上，那是因为风把树叶吹到了天上；树叶落到地上，那是因为风把树叶吹落到了地上。”弟子说。

　　“这么说来，树叶起起落落、飘忽不定，都是因为有风？”禅师问。

　　“我看是这样。”弟子说。

　　“而我却不这样看。”禅师说，“树叶起起落落、飘忽不定，不是因为有风，而是树叶自己没有一对会飞的翅膀，自己不能飞，自己不能把握自己的起落，最后只有听任别人的摆布。”

　　三

　　弟子一直以为，常青树的树叶，一年四季都是绿的，一年四季都是不会凋落的。

　　一天，禅师告诉弟子说，常青树的树叶，也是会枯黄的，也是会凋落的。

　　“也会枯黄？怎么我们看到的常青树的树叶，一年四季都是绿的？”弟子感到不解。

　　“那是因为常青树的树叶凋落后，又能很快长出新的绿叶。所以，常青树才会让人看上去，一年四季都是常青的，一年四季都是绿叶满枝。”禅师说，“同样，人生的天空，不是不会飘落失败的枯叶，而是在失败的枯叶飘落后，又能很快长出希望的新叶；人生的天空，不是不会飘落忧伤的枯叶，而是在忧伤的枯叶飘落后，又能很快长出快乐的新叶。一些人之所以能成为一棵“常青树”，青春永驻，奥秘就在于此。”

　　四

　　风吹过，树叶哗啦啦地从树上飘落下来。“树叶都是被风吹落的吗？”弟子问禅师。

　　“树叶不全是被风吹落的。有些树叶，即使不刮风，也会自动脱落的。”禅师说。

　　“没有风，树叶怎么会自动落下呢？”弟子问。

　　“因为这些树叶自己放弃了自己。世上最无可救药的，就是放弃了自己。”禅师说，“但有些树叶，就是刮再大的风，也不会脱落。”

　　“为什么呢？”

　　“因为它们没有放弃生命的希望。是希望，增添了它们与苦难命运抗争的勇气，使它们始终没有放弃生存的枝头，没有听从命运的摆布。”禅师说，“一片树叶，有遭遇风暴的时候；一个人，也有遭遇逆境的时候，但一片树叶或一个人的命运，起决定作用的，不是来自外界的操纵，而是出于对自身的把握和掌控。”